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刊名: 教育研究
       Educational Research
主办:  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
周期:  月刊
出版地:北京市
语种:  中文;
开本:  16开
ISSN: 1002-5731
CN:   11-1281/G4
邮发代号: 2-277
投稿邮箱:jyyj79@126.com

历史沿革:
现用刊名:教育研究
创刊时间:1979

该刊被以下数据库收录:
中国人文社会科学引文数据库(CHSSCD—2004)
核心期刊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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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陶渊明的《饮酒》谈起

【作者】 海 晨

【机构】 湖北省十堰市实验中学

【摘要】
【关键词】
【正文】  讲完陶渊明的《饮酒(其五)》(采菊东篱下),忽然想到了魏晋初的竹林七贤:同是处于魏晋南北朝这个乱世,为什么陶渊明的生活就像诗,而以阮籍为代表的竹林七贤,就过得那么悲催呢?除开时代的特质,也许还有些其他的因素吧。
  先说阮籍。阮籍最著名的一个典故是这样的:阮籍经常整一辆小车,里面装满酒,他就躺在车里喝酒,他没有方向,没有目的,随拉车的牛把他拉到哪里,他就到哪里,一旦牛走到没有路的地方,他就下车,痛哭一番,上车走回头路。
  阮籍为什么哭?因为他没有路可走。牛车的无路可走是表面的,真正无路可走的是他阮籍自己,他在现实中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——在政治上,阮籍是倾向于曹魏政权的,当司马氏“篡夺”了曹魏政权之后,作为阮籍来说,他是不认可的,在他的心目中,司马氏是“叛逆”,但是他又不像嵇康那样强硬,和司马氏政权直接抗争,所以,阮籍采用的是“非暴力不合作”的态度,用一种更为柔和的方式和司马氏对抗。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,大致是可以用“对抗”来概括阮籍的生活的。
  这种“对抗”的生活是贯穿了阮籍整个后期的生活的,在“对抗”的思路之下,任何的事情只有和“对抗”挂上钩——无论是强硬的方式还是柔和的方式——才是有意义的,所以,对于阮籍以及和阮籍志同道合的竹林七贤们来说,他们的生活是被“对抗”所裹挟的,他们生活的全部方式和目的只有一个,且是唯一的,于是,用大家可能比较熟悉的词语来概括,他们的生活是“战斗”的生活。
  那么陶渊明呢?如果也要用一个词来概括陶渊明的生活的话,我是会选择“远离”的,但是陶渊明所远离的,并不是生活,而是官场,并且是他自己在诗里所说的“心远”。
  回顾一下陶渊明的一生,我们会发现,他先后五次出来“混”官场,但是又五次或主动或被动的离职,这五次混官场,发生在他从二十九岁到四十一岁的十二年间,平均两年多一次进出官场,最短的一次,大家都知道,只有八十一天,留下了那句著名的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之后,彻底退出了。
  一个人如此频繁的辞职,除了实在是不愿意在那个地方呆着,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了——总不能说这是他的爱好吧。
  那么,陶渊明的“远离”和阮籍的“对抗”到底有什么区别呢?我们先思考另外一个问题:爱的反面是什么?
  大概很多人的反应是“恨”。我觉得不是。爱,从本质上来说应该是一种关注,用一句歌词来说大概就是“脑袋都是你,心里都是你……念的都是你,全部都是你”,那么恨呢?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,他们唯一的区别就在于“爱”是把人往好里念,恨呢,正好相反,是把人往坏里念。所以,从本质上来说,爱与恨其实是一样的,只不过换了一种表现形式而已——而且这二者之间最诡异的一点是,爱与恨是可以互相转化的。
  照这样说,“爱”的反面是什么呢?是冷漠。就是“某某地发生了地震,灾害很严重啊!”“哦。我们再去买昨天吃的冰激凌吧。”——连多说一个字都没兴趣。
  说完这一点之后,我们再回过头去看那个问题。“对抗”的本质是什么?是关注。从本质上来说,阮籍对官场是关注的,只不过他的关注方式换成“对抗”罢了,所以阮籍是痛苦的,因为他“爱而不得”。
  而陶渊明呢?从他最后一次离开官场之后,压根就和官场不接触了,就是咱们在上面说过的,他对官场的态度是冷漠的,是毫不关心的,官场的一切,对于他来说就像是风吹过一样,吹就吹了,然后就过了。
  我们知道,自孔子以降,儒家的知识分子所考虑的就只有一个问题——如何做官,这样的生活固然是有很强的责任感,也可以很充实,但是它所带来的弊端也很明显——在欲做官而不得的时候就会很痛苦。
  比如我们在上面提到的阮籍就是这种情况:因为他忠实于曹魏政权,当司马氏将权力从曹魏手中“接管”之后,就与阮籍的思想形成了矛盾:如果他不和司马氏政权合作,自己的理想与信念就无法实现;但是他选择与司马氏政权合作,就背叛了自己。在这种矛盾之下,阮籍的选择就是逃避,但是以他的身份来说,司马氏又不肯放过他,他又不能硬碰硬的对抗,于是他就只有采取“非暴力不合作”的方式,其结果就是自己无限地痛苦。
  竹林七贤除开嵇康,大多都是选择了阮籍的方式——当然,我们也可以认为,司马氏杀掉嵇康,让他们不敢再选择嵇康的方式——所以我们看到竹林七贤大多行为乖张、怪异,大抵都是这样矛盾的产物。
  但是陶渊明选择的是“远离”,于是陶渊明的生活就充满了“诗性”。
  也许是因为对于陶渊明来说,不存在一个让他矛盾的根——在他来说只有司马氏政权一个“效忠”的对象,所以他不存在“背叛”的痛苦,只有一个不能实现理想的无奈,但是当人们不再执着于此的时候,也是很容易脱身而出的。于是陶渊明就脱身而出了,他把自己的关注点转移到田园生活上去,换句话说,陶渊明选择的是回归到生活本身。
  也许有人会认为,回归到生活本身也并不意味着就充满诗性啊。也许是的,但是为什么“我们”会觉得是这样的呢?在瓦尔登湖畔生活的梭罗,其实他的生活也并没有太多可夸奖的东西,但是为什么人们会如此的推崇,我觉得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无法过——我们给生活添加了太多非生活的目的,而梭罗生活的本身就是目的。
  陶渊明的生活也是这样的,他种田也罢,采菊也罢,就是源于生活本身,没有那么多功利性的目的蕴含在其中,这样的生活,在被功利性目的弥漫了的人看来,单单是这种纯粹就足以让人向往了,更不用说陶渊明自己还对他的生活做了“剪辑”,把那些不愉快的东西从他的生活中剔除出去(这样说也许并不准确,更准确的说法也许是,我们之所以觉得不愉快,是因为我们在用功利的眼光看待生活的常态,而陶渊明就是用常态的眼光看待生活的常态),这就更是让后世的人欣羡不已。
  回过头来再看看以阮籍为首的竹林七贤们,他们大多数在以自己的方式和那个时代对抗,是的,我们的确会对他们加以褒扬,但是如果我们进一步的追问一句:我们到底在褒扬他们什么呢?
  也许只是一种姿态吧。
  这种姿态有没有价值呢?当然是有的。至少告诉人们,他们对现实不满。但是如果我们再追问一句:那么他们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?作为旁观者,我就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了。那么作为竹林七贤们呢?不知道,他们大多都是“述而不作”的,所以我们无从知道他们到底追求一种什么样的生活,这种生活究竟好在哪里,我们依然无从知道。
  这样比较之后我们就可以看到,有时候单纯的“对抗”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,因为这种对抗只是提供了一种“审美”的价值,对于生活的实际来说,是无所裨益的。如果要对抗的话,我更建议选择陶渊明式的“对抗”——建立在“立”之上的“破”才不是简单的毁灭。